「玟小六滾出來,再跑我就打斷你的狗腿!」
玱玹在客棧外大喊,帶著一腔怒火,恨不得碾碎小六。
而客棧內的小六,并沒有害怕,只剩下苦笑。
這些年來,她一直在逃避,而她最不想見的,便是那個遠在五神山的皓翎王。
小夭二十多年前來到清水鎮,化名玟小六,從此世上再無小夭,只有一個回春堂的醫師,六哥。
因為寂寞,她與逃兵老木一起搭伙過日子,還收養了兩個孤兒,串子和麻子。
清水鎮的生活很無聊,但勝在平靜安逸,這是她想要的,如果可以,她愿意一輩子都留在這里,平靜到死。
然而,兩個男人的出現,打破了這股寧靜。
其中一個,是十七。
收留十七,實屬一場意外。
小六在外漂泊了這麼多年,心里早已沒剩多少惻隱之心,但獨獨的那一點心軟,卻大半都給了十七。
也許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,也許是實在沒練就真正的鐵石心腸,她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十七。
替他上藥,替他洗頭,替他擦洗身子,小六那消失已久的細心和溫柔,在十七身上居然再次回來了。
連串子和麻子都在屋外腹誹:「六哥怎麼和他親娘似的。」
小六做男人太久了,可她忘了,她本是女人,也有女人的柔情,內心也渴望能被人呵護。
十七的出現,填補了她心里的空白。
十七會真正關心她的需求,知道她喜歡吃零食,早早給她準備好;擔心她的安危,會在她上山采藥時,不顧一切也要跟著她;在她被相柳抓住時,闖入軍營冒死救出她。
人們常說,憐憫最容易轉化為喜歡。
小六對十七便是如此,先是憐憫,再是依賴,最后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,十七在她心里,早就有了一個難以磨滅的位置。
其實,小六這樣歷經磨難的人,心里早已包裹了一層厚厚的殼,最難動心,可一旦動了心,那便是刻骨銘心。
所以,當十七第一次拋下她時,她是真的傷心了。
軒和阿念找上門要解藥,因為十七的突然離開,讓她猝不及防,被軒狠狠打倒。
她傷心的不是自己輕易就被人欺負到了臉上,而是自己心里居然有了依賴別人的想法。
一直以來,小六都是一個很悲觀的人,她始終認為,美好的東西易碎,所以她不敢奢求長久的美好,連短暫的依戀都一并摒棄。
可偏偏十七是個意外,十七事無巨細的關心,讓她第一次打開了封閉已久的心房,可卻再一次被人遺棄。
這也就是為什麼小六的內心一直很矛盾,她貪戀塵世的生活,卻又不愿與這些生活有太多的羈絆,她寂寞,卻又封閉,她渴望愛,卻又害怕接近愛。
因為不曾得到,就不會失去,不曾擁有,就不會傷心。
一個經受過苦難的人,往往會更珍惜溫暖。
玱玹在小六心中,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。
小時候的溫暖,成為了小六心里,永恒的回憶。
玉山的相伴,彼此的守護,雖然只有短暫的時光,但足以她用一生去回味。
在小六心里,玱玹是哥哥,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親人。
原本她以為,再也不會見到玱玹,可她卻在清水鎮,見到了一個叫軒的男人。
她和軒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,阿念欺辱了老木,小六為報仇給她下了毒。軒帶著阿念找上了門,奪走了解藥。
這個梁子就算是結下了。
小六在軒的酒肆鬧事,攪黃他的生意,可誰想軒并不生氣,還請她喝酒。
俗話說,伸手不打笑臉人,更何況,還是個長得好看的人。
隨后,軒帶著酒上門給老木賠罪,這事就算徹底翻篇了。軒在清水鎮上扎了根,小六和他成為了不遠不近的朋友。
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,可她和軒,卻偏偏不得不成為了敵人。
為了幫相柳奪回藥,小六綁架了阿念,觸及了軒的底線,遭受了酷刑。
小六是什麼人?那是個別人傷她一分,她會讓別人百倍償還的人。軒讓她遭受的苦痛,她一定會讓對方一點一點還回來。
因此,她給軒下蠱,寧可自己疼痛,也要讓軒和她承受一樣的痛苦。
正如相柳所說:「真是個傻子,傷敵八百,自損一千。」
小六就是這樣一個恩怨分明的人,愛和恨她分得清清楚楚,對她好的,她以命相報,對她不好的,即使賠上性命,也要對方血債血償。
後來,相柳給軒設陷阱,要取他性命,小六奮力相助,不單是為了幫相柳,也是為了替自己報仇。
只是,她沒想到,軒不僅僅是軒,還是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。
當軒身上的狐貍尾巴掉出來時,她不敢相信,眼前這個要殺自己的人,竟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玱玹。
有難過,但更多的是歡喜,她從未想過此生還能見到對方。
眼看相柳的利刃即將擊中玱玹,她想也沒想,便擋下了這一擊。
在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,小六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。
一個渴望愛的人,往往會更珍惜身上殘存的溫暖,因為難得,所以哪怕只有一絲一毫,她都視若珍寶。
因為這次的以命相護,小六和軒重新成為了朋友,他們一起喝酒,一起賞梅,一起下棋,每一次相遇,于小六而言,都是上蒼給予的禮物。
她不是不想認回這個哥哥,而是她不能。
看著軒對阿念的呵護,她打心眼里羨慕阿念,一次喝酒,小六半真心半打趣問道:「你可真疼妹妹。」
這不是小六第一次說這樣的話,之前替老木出頭時,她也曾說過,那時語氣中滿是譏諷,而如今卻大不一樣。
她無數次希望能重新做回玱玹的妹妹,能重新獲得失去已久的親情。
軒對阿念的每一分好,原本都該是小六的,他因為愧疚,將所有的好放在阿念身上,卻也側面揭開了小六這些年的苦痛。
阿念活得有多幸福,小六活得就有多不堪。
《長相思》相柳曾問過小六,為什麼要窩在清水鎮守著那群傻子?
小六的回答是:「因為寂寞。」
小六的話癆、愛管閑事,冷漠和熱情,都是因為寂寞。
神生漫長,身為玟小六的他,沒有親人、沒有交心的朋友、沒有王姬的身份,有的只剩下這漫長的一生。
村上春樹曾說:「哪里會有人喜歡孤獨,不過是不喜歡失望。」
沒有吃過糖的人,不會知道什麼是甜。
但倘若曾經擁有過,卻又再次失去,才更加的令人難以忍受。
因此,小六不愿向玱玹承認身份,不愿去見皓翎王,拒絕十七的好,其實都是因為骨子里的寂寞,讓她害怕再一次失去。
她早已習慣了身為玟小六的生活,小夭的生活縱使再美好,也不過是短暫易逝,還不如從未擁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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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